陳家泠繪畫藝術：繪畫語素靈變 審美形態開放

一個偉大的時代必然孕育新的藝術審美坐標?？v觀中國繪畫史，從顧愷之到齊白石，他們杰出的藝術思想無不植根于時代變革的土壤中。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繪畫走向藝術的本體回歸和多元融和的開放形態。陳家泠藝術的突起便發生在這時代的大潮之中?；赝乃囆g實踐，我們不難發現其中折射出時代的審美觀照，并經歷了從包容創新到靈變多元，再到化境為宗的審美升華過程。

　　開放的審美形態

　　中國現代繪畫史上，再次把文人畫推向高峰的是齊白石。陳家泠作為新海派的代表畫家之一，其藝術視野承襲了齊白石開放的人文情懷，蘊含著海派任伯年、林風眠和陸儼少等大師的彌新風骨。1984年，陳家泠以一幅《開放的荷花》轟動畫壇，接下來又創作了《清韻》《不染》等以荷花為主題的系列畫作，其中《不染》被第七屆全國美展評為銀獎。這些很詩意又很中國化的作品，拓展了新時期中國花鳥畫的審美語境，擴充了中國藝術精神的生命力。更為重要的是，這批畫作的審美形態，向世界傳遞著東方的神韻和溫情。

　　上個世紀80代中期到本世紀初，陳家泠在花鳥、人物和山水畫創作中推出了《荷花》《好鳥》《億萬年的對話》等一批簡潔靈動、頗具審美經驗的精品。陳家泠說：我感到自己在繪畫上已進入一個自由和靈動的狀態，這種自由和靈動是從傳統藝術中鉆進去，再鉆出來。正是從中西文化融和發展獲得的體悟中，以及對生命的崇高意志和從生活獲得的經驗中，陳家泠的創作形成了一種全新的開放性藝術語匯。

　　藝術，是與個人對時代的理解相關聯的，陳家泠的繪畫代表著中國畫的新生形態開始顯現，代表著這個時代的新水墨精神開始升騰。新水墨精神，就是要在21世紀形成一種鮮活的生命氣象，創造更加充盈、開放的審美形態。

　　多元的文化結構

　　今天的時代，是世界多元文化共存的時代。陳家泠在前人的基礎上走向多元文化融合的審美視野。上世紀80年代中期，陳家泠創作的“荷花”系列已意喻著新水墨精神的發展，要有一種開放的、多元的和創造性的審美理念。接下來的“花卉”系列，以更加強烈的現代色彩，述說著藝術家心靈的愿景。中國文化最大的特征是包容。魏晉南北朝時期，佛教文化在中國盛行，晉人向外發現了自然，向內發現了心靈。這是佛教文化與民族文化交融的成果。陳家泠發現中國畫的“筆墨”實際上是一種審美價值取向，是一種人文精神坐標。近20年來他的創作實踐，從靈變的荷花到化境的山水，再到寫意心靈的十六羅漢圖等，其文脈是傳統的、思想是時代的、語言是融匯的。他在超越中發現，在發現中不斷再超越，成就了東方文化遷想妙得的一道人文風景。

　　在陳家泠身上，我們看到了兩種力量：一種是開放的，一種是傳統的。他的作品表明了他的畫是“為我而畫”。所謂“為我”也就是為心靈、為境界。他崇尚老莊哲學，他的畫有時像舞蹈，任意揮灑，著重表現生命的節奏，而不局限于個體形象的刻畫。中國畫的高妙之處是要畫出人和自然的靈性，而海派藝術的特質是開放性、抒情性，因此，幾十年來，陳家泠一邊吸收中華文化的傳統力量，一邊走向現代文化的新層次。他的繪畫語言的文化構成，是傳統的，也是現代的。所以從文化傳承上說，陳家泠的繪畫，有著獨特的藝術個性。他所創造的有東方味道的新的藝術，是從傳統里面生長出來的新穎的審美圖式。這種圖式帶著他的思想、帶著時代的意象和東方古韻，走向更加廣闊的地平線。

　　正因如此，我們可以說，審美物象是時代精神的象征，心靈境界是大文化的融和，藝術創新是審美的延伸。陳家泠的藝術構成的美學形態，寄托著藝術家的審美移情和開放的東方文化新氣象。

　　靈變的繪畫語素

　　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從繪畫上說最大的收獲是繪畫語素的靈變性和多樣性。中國藝術的靈魂是“神”。東晉顧愷之提出“傳神論”，可以說中國近兩千年來的繪畫史從人物到山水到花鳥都在體悟這一理論。齊白石主張“作畫妙在似與不似之間”，也是強調對“神”的捕捉。東方文化是一種體悟文化，具有包容性和神秘性； 西方文化則是一種感知文化，具有開放性和寫實性。為此，中國畫重線條(寫意)，西方繪畫重造型(寫實)。上世紀80年代以來，陳家泠的系列繪畫作品與傳統中國畫樣式在語言和境界上拉開了距離，由于繪畫語素的靈變，他的作品更加突出在有法和無法之間的多樣性；更加彰顯新水墨藝術的自由開放。他發現了寫意畫的時代密碼，又以東方文化特有的情懷和意蘊，把水墨之韻和裝飾之美有機地融和，從而強化了陳家泠風格的美學特征。

　　藝術的本源不是技巧，繪畫的最高境界是思想的吐納和對生命的慰藉?，F代西方繪畫大師米羅等人，曾以不同的方式汲取東方藝術的力量。我國漢魏以來本土的美術也攝取了犍陀羅藝術等外國藝術的表達手法。問題在于，一種新的藝術形態呼之欲出需要漫長的時間積淀，需要藝術之感悟與時代意志相呼應。中國畫是一種經驗文化，人生閱世越豐富就越能體悟到中國畫的沉靜與深厚。中國畫文脈之源是“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陳家泠對道家哲學頗有深悟。他用山水畫筆法畫人物，行云流水，筆法寫意、奔放；他畫的荷花的莖枝有墨點疏漏之態，一筆落成，十分透氣，這種“如錐畫沙”的線條，是對傳統的靈活運用；他對淡墨的使用開拓了傳統用墨的方法?？傊?，陳家泠從文化理念切入中國畫且直面人生審美境界，這仿佛說明在畫家心靈里，一切物象都是風景， 一切真實都能喚醒人性的覺悟，使之成為藝術靈變的載體。

　　沖和的藝術化境

　　每一個人都是一道風景，每一道風景都自有一種境界。走近陳家泠，我們會發現一個蕩漾著東方詩情、彌漫著時代生機的藝術氣場。藝術家以心靈映射萬象。一個優秀的藝術家，要用心靈在時代與傳統的協調中構建獨立的美學坐標，在藝術中凸顯人的精神和生命狀態。藝術以詩為境，詩以天地為心。陳家泠筆下的荷花，折射著藝術家對生命的理解和對生活的態度——平淡天真、明心見性。畫家的心靈舒卷片云，靜穆而自然。物象與心靈相跡化，生命與藝術共升華。如他筆下的《春意江南》，山水超以象外，與心源融和一體，有一種靈動美、韻律美。宗白華說：“人類這種最高的精神活動，藝術境界與哲理境界，是誕生于一個最自由最充沛的深心的自我?！标惣毅鲋白晕摇?，是文化的自我、心靈的自我和時代的自我，是自由的，也是充沛的。

　　藝術家的心靈越融入時代的情感，他的創造就越能感發生命的力量。藝術家要澄懷天地，觀道時代，才能表現自然的天趣之美。如果說20世紀陳家泠的作品主要述說著中國古典文化的精神品格，那么21世紀他的藝術，更趨向心靈的外化、更彰顯意境的融匯，使人的審美情思穿越歷史而回歸時代的風尚。所以說，畫家最后是在畫思想、畫學養，有獨特的思想才能有獨特的技巧和風格。獨特的思想就像是靈魂，技巧、材料都需要靈魂去把握，獨特的風格更是靈魂和行動所體現的成果。當然，不同的藝術家有著不同的生命體悟，關鍵在于藝術之個性是否體現著時代意志，因為藝術不但是對自我生命的體驗，同時也是對自然生命和時代精神的體悟。惟其如此，藝術才有大情、大境、大美。

　　我們這個時代最珍貴的是心靈的純凈和人格的堅守。藝術之道是寂寞之道，同時更是品格之道。幾十年來，陳家泠從繪畫到瓷器再到緙絲工藝等，不斷在藝術道路上跋涉。其生命之長河就是其藝術繁衍、靈變之長河，不斷開啟著藝術新思維。隨著東西文化的交融浸染，東方藝術將會更加凸顯出她那柔美、婉約、空靈和天趣瑩然的人文魅力，陳家泠的繪畫語言和藝術思想也將不斷延展——為了構建當代東方藝術審美的新坐標。羅明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