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中國藝術品市場是一個充滿投機性的賭場

在《名利場——1850年以來的藝術品市場》的末尾，研究藝術品市場長達30年、曾任英國保守黨藝術部長顧問的戈弗雷·巴克（Godfrey Barker）寫下了他對21世紀以來中國藝術品市場的觀察。

在巴克看來，國家的實力躍升、富豪的財富積累以及政府的支持，使得中國的藝術品市場持續走高。他表達了自己的擔憂：“這是一次缺少方向的繁榮，很少有西方買家對中國藝術品的美學價值或藝術聲譽有清楚的認識?！?br/>
事實上，問題并不止于此，在接受第一財經專訪時，巴克這樣講述他對中國藝術市場的理解。

第一財經日報：書中如此多的關于中西方市場的數據和案例是從何而來？

巴克：我在《每日通訊報》、《泰晤士報》和BBC等媒體做了長達35年的記者。我一直身處佳士得和蘇富比的拍場，參加各種藝術博覽會，并同紐約和倫敦的藝術品交易商們接觸。這些數據對我而言是近水樓臺，此外，我也從博物館和圖書館中獲得關于過去150年的案例和數據。

而訪問那些行業專家則比較難了。因為很多富豪和藝術品所有人都不太愿意透露他們實際為藝術品付了多少錢，很明顯，他們忌憚稅務官員的注意。1920年代早期，當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藝術品購買國時，范德比爾特家族就公開燒毀了他們購買藝術品的賬簿，由此停止了記者們對他們購買藝術品真實成交數據的探究。

相反，也有一些藝術贊助人并非那么低調和神秘，他們愛宣傳自己的精美藝術品，并公布他們為此付出的高價。但人們往往很難知道什么是真的，關于藝術品價格的信息唯一來源只能是買方自己。

日報:你是如何看待中國市場的？

巴克：中國市場是一個充滿著投機性的賭場。而藝術品則是最適宜于賭博的籌碼，因為價格完全來源于想象。

當你去買車，你總愛盡可能將價格壓到最低，但是你到中國最大的拍賣公司嘉德和保利，很多人卻因為高價而興奮無比。因為有很多賭徒和投機者的存在，這個市場才極為繁盛。而對于一個沒有多少錢，又不太了解商業知識的人來說，即便你很渴望擁有藝術品，這依舊是一個充滿風險的市場，很難介入。

根據世界領先的統計數據《藝術市場調查》(Art Market Research)顯示：中國當代藝術在三年的時間里價格上漲了1208%。當當代藝術市場攀爬到如此高的位置，很多人開始轉向傳統繪畫市場的操作之中。1300年到1980年之間的書法和繪畫作品又一次成為市場熱點。2010年之后，這個市場創下很多天價。齊白石、傅抱石、宋徽宗都成為舉世矚目的藝術家。不過，我認為這完全沒錯，700年前的中國藝術天才完全可以與西方頂尖藝術大師的作品有相同的價格。只是，當市場上漲的速度超越一定的界限，巨大的風險便產生了：造假傳言層出不窮，而價格的跌落也很有可能發生。

日報：那么，基于以上問題，你認為有何改進良策？

巴克：也許應該有更多的學者對藝術品進行認真的梳理。對中國藝術家作品的梳理還有海量的工作需要做。在這方面，拍賣行也有責任去嚴謹地對待。但真正改善中國藝術品市場的秩序可能需要100年的時間。就像西方用了100多年時間才真正弄清了倫勃朗的真跡究竟有多少。1906年，被視為倫勃朗真跡的作品有914件，而現在，這個數字下降到了315件。大部分的作品都被剔除出去。

此外，這個市場還急需“契約精神”，在賓館拍賣完全不同于訂一個房間，出價不能輕易反悔。有很多數據表明，近年來在中國的拍賣市場，僅有一半的高價藝術品是真正付款的。發生在嘉德和保利的未付款傳聞，外界不知真假，但這或多或少損壞了市場的信心。在香港，蘇富比和佳士得已經推出了一個“黑榜”，將違約買家公布于其上。如果我們希望藝術品市場持續發展下去，在拍場上的出價便不容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