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美術館•藝術中國藝術家漫談：繪畫的動機和過程

劉商英：大家好，很高興能相聚在這。今天我想以藝術家的繪畫動機、繪畫狀態為主題，聊聊大家對此的看法。

我先說我這次的展覽。在決定去西藏畫畫時，我和劉曉輝交流過。他很支持我，覺得這事很好，很生猛、很純粹。之所以今天談這個主題，是因為我在西藏畫畫時的確對此有過思考。我認為在繪畫過程中，我們藝術家應有種往外拓展、發散的狀態，而不是每人都僅僅重復同一種。每個人的訴求不同，我們應有與以往不一樣的繪畫體驗，追求純粹的繪畫自由；借助各種媒介，提取內心最需要的部分，展現畫家在思考中的獨立、純粹的狀態。我一直認為繪畫是嚴肅的表達，不是一種娛樂，它致力于捕捉人內心最敏感的部分，繪畫可以流露人不經意的創作習慣，反映藝術家們對問題思考的獨特見解。我們應努力追求與前人創作不同的狀態，至于畫什么，我覺得那不重要。我希望我們能自然而然的創作，不逃避，直面這個社會。

陸亮：我覺得商英的展覽融合了許多東西后又呈現了一種新面貌。他的畫很有勁，能看出揉捏了許多美術風格，就像蒙克的創作狀態一樣。我覺得想干什么都是自然而然發生的，就像天氣好大家都想出去玩一樣。藝術家繪畫創作時，內心有一種揮灑內心感受的本能沖動。好的藝術家能把握住這種沖動和契機。

劉商英：我在西藏繪畫時深有體會，我們應把原有大腦中的各種固有經驗清除，解放思維，釋放內心。每個人的狀態不同，無論用什么方式，我們都應在面對畫面時保持專注，否則畫面上的“氣”就會亂掉，整體散漫懈怠，不集中。

劉曉輝：我最近關注的是，無論藝術創作還是藝術創作的過程，中國藝術家似乎都有一個龐大的包袱壓在身上，導致大家時而壓抑，時而興奮、時而抑郁?；蛟S抱著包袱走才是藝術家創作的正常狀態。如果用泛泛的藝術標準衡量，我們都不成熟，而正走向成熟。像齊白石、梵高、莫迪里亞尼等大師，他們從事創作的時間也很短。所以我覺得我們都要試圖尋找自己的創作方式，努力拋開各種包袱和標準，在自己的空間里追求純粹的自由。

劉商英：你說的拋開不是逃避，否則為了逃避而拋開這就又進入另一個問題中了。我們只能直面，比如正好有一個創作契機時，而我們又能把握住它，這樣我們才能享受它。在中國當代繪畫里，我覺得很多人都忽略了繪畫動機這個小點，很多都含有設計的成分，是為了做而畫的，我看不到他們純粹的表達。如果大家都這么走，我覺得看不到未來的繪畫出路。

裴詠梅：我坐在這里看到屏幕后面的景，就很有沖動想去畫它。這就是人最本能的沖動，這也是為什么我們一直堅持到現在，沒有放棄繪畫。我自己的體會很深，我時常想這個問題的根源是什么？繪畫是藝術的表現方式，人生活在土地上，藝術是連接土地和上天的一種通道；人對自然有各種感情，我想繪畫最初起源于巫術，和人類原始的本能成長有關系?；氐嚼L畫問題來說，繪畫是件很簡單的事，拿起筆就可以畫，手直接和自然環境接觸；其次它來源于人的靈魂本體驅使，是種本能的展現。

劉商英：你說的很對，對于咱們來講，畫畫的難度在哪呢？你在腦袋里認識到形而上層面時，在實際操作上又有很多對接不上，其中還有許多大的美術史框架約束著你。大環境會干擾你和你剛才說的本能狀態的對接，干擾你對自我認識的表達。在大環境下，我們都是一個小個體，我們只能發出我們面對當下所能達到的可能性，我們不可能挽救這個時代。如果我們背負的包袱越多，邁出繪畫自然狀態的一步就越難。我想要的是直面當下的繪畫狀態，自然不揉捏，要一步步踏實的邁出去，畫家去自然地畫畫，持續繪畫工作的投入狀態。觀眾也會和你的作品之間有交流，他能發現你的用心程度。

陸亮：我很喜歡你畫冊中最后兩張，風景里似乎在用自己的語言和對立面交流，很特別。

劉商英：其實這兩幅畫差別特別大，其中有一幅畫我只用了四個小時就順利完成了，然后我就再想，這畫能完成嗎？以前畫畫怎么也得有兩三天。于是我想，我要去改動它嗎？后來動了一下，才發現不對，我把畫的整個“氣”破壞了，這樣一來繪畫動機就不對了，它不是原始的繪畫狀態，最后我又把動的地方改過來，恢復它原來的樣子。我們常常用畫的好壞去衡量畫畫的質量，可一旦有懷疑、疑問的心態，我們的內心狀態就走向偏路。另一幅的狀態就完全相反，它用了我好幾天的時間才完成，畫這幅畫時，我覺得我能控制自己的狀態，但一旦有控制這樣的想法，其實畫的氣又被破壞。我們創作時，經常面臨許多不確定的選擇，我們要用搜索的眼光看待對象，不漏失一點點的創作點。

裴詠梅：我很好奇你在畫完一幅大畫后，是什么心情？

劉商英：累，不想看它。這次畫畫和以往不同，想在在和大自然搏斗，以前畫畫十分享受、愜意，這次復雜多了，因為畫畫融入了太多的沖動、激情在其中。

劉曉輝：我覺得你這次的創作目的性清晰。我們無法避免談繪畫的目的性，女性藝術家強勢，因為她知道自己要什么；男性藝術家則不同，他有太多的東西去考慮，繪畫在我看來包含很多目的性，話語權、名利、藝術家內心的東西等。畫畫如果作為一門職業來說，它就不適合隨感而發。商英這次做的比較好，他通過物象透露著他自己對繪畫理解的轉變。

劉商英：所有的藝術都有很強的話語權性，大家在談論藝術時很容易出現藝術品位的高低。人區分出藝術品位的高低。至于繪畫動機，它沒有高低，但有嚴肅和娛樂性的區別。嚴肅是因為它正視真實的生活狀態，毫不掩飾、從不回避，里面透露著畫家的一股狠勁。

陸亮：藝術家繪畫過程中心思的擺動是很微妙的。就好像撬動罐頭一樣，這邊有一點觸發，那邊有一點觸發，最終整個感受就出來了。藝術家創作時要重建與大自然的對立面，找到對立面很重要，就像天平一樣，你這邊有多重，那邊就有多重。這就是發力的母題問題。找到發力的一個點，然后一直和他較勁。

劉曉輝：作品不是從動第一筆開始，有的藝術家在五年前就開始許多實驗，克服了很多問題。你和你發力的對立面搏斗，搏斗中留下來的東西就是你創作的痕跡。這些痕跡通過畫面體現現實生活中的各種痛楚。

劉商英：做作的感情千萬不能有，我們要忠實自己的真實態度去做，用積極、無畏的態度去直面。否則即使我們過了自己這一關，觀眾也很容易看出來。

裴詠梅：我想這和藝術家的歷練有關系。40歲和80歲的藝術家經驗完全不同，歷練讓老藝術家知道每一個筆觸按下來是什么效果。我們還年輕，我們還沒有那樣的時間去把我們歷練成那樣。

劉商英：好的。我們這次的漫游活動也差不多時間到了。感謝中間美術館和藝術中國舉辦今天的活動，感謝藝術中國持續跟蹤中國藝術家的創作過程和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