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茂琨:生活場景孕育更多戲劇性和可能性
[中藝網 發布時間:
2013-06-28]
編者按:在中國當代藝術領域,現實主義藝術可以說處在邊緣的位置,但還是有一些藝術家堅持這種創作道路,龐茂琨就是其中的一位。龐茂琨認為,現實主義的概念不應像從前理解的那么狹隘,現實主義應是一種態度,就是藝術要和生活世界發生聯系,而創作風格可以多樣化?,F實主義藝術如何進入當代語境,這成為中國當代藝術里一個越來越重要的問題,龐茂琨獨特的創作理念為此問題提供了一個可供研究的典型個案。2013年7月21日至8月5日,“浮世游觀——龐茂琨藝術展”將于中國美術館展出,本次展覽將呈現藝術家最新的藝術作品和對現實主義的開拓性思考。展覽之前,記者采訪了藝術家龐茂琨,通過他對現實主義的理解以及對創作經歷的梳理,我們可以對本次展覽有更清晰的認識。
記者:從古典主義到現在帶有超現實意味的作品,您一直在超脫既往的創作模式,風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種轉變是由什么原因一步步促成的?
龐茂琨:就我個人來說,我覺得還是和中國整個時代的大背景有關。從解放初期到改革開放,中國的藝術無論是當代的,還是傳統的,其形式或內容是圍繞著社會生活來創作的。中國在改革開放后向西方學習,實際上每個人都沒法逃脫這樣的大背景。就我個人來說,我一開始學畫畫就非常喜歡寫實和傳統古典的風格,其實這些和整個中國的文化也有一些相通之處,油畫是從西方傳來的,但一些經典作品和我們古代傳統的精髓有很多共通之處,我不認為是完全相反的。如概念當中西方是重形的,中國是重神的,其實形和神在西方也好,在中國傳統里也好,都是共存的。
我從小就對西方古典大師很迷戀,另外一個方面又不太滿足,我覺得藝術首先是個性化的,要有自己的語言,西方傳統大師每個人都非常有個性,包括寫實的、傳統的、非常古典的一些藝術,其實都是有個性的,這很可貴。倫勃朗、魯本斯、委拉斯貴茲,每一個人閃光的東西都是他個性化的東西,我覺得創新和創造很重要。
受這么多年美術教育,很了解西方各個流派,熟悉中國傳統的一些文化,但就創作而言,我覺得自己最喜歡的是,通過對現實的描繪傳達出某種精神的內涵,但是要通過一個途徑,如果是抽象的描繪,對我來說,我反而沒有感覺,我喜歡通過一個現實的真實場景,通過人物的精神狀態來表現這個時代,這是我自己的認識、感悟,也是整個時代的一種特征,這個把握是很有意義的。
中國當代藝術或前衛藝術,實際上跟西方還是有區別的,這幾十年是一個變革的時代,各種東西層出不窮,很豐富、很復雜、很多變,這些因素是我取之不盡的素材。實際上無論在我創作的哪一階段,不滿足促使我用各種形式語言來探索,但是主線還是沒變,它和我內心的追求是吻合的,所以我表現現實真實的場景或者形象的時候,我總想在里邊挖掘一些有些人所謂的超現實主義,這實際上是想跟其他傳統大師拉開距離,但又是圍繞著具體形象,具體的現實生活來展開的,這個不矛盾。大家說超現實好像不現實,實際上超現實還是根據現實來產生一種荒誕感,沒有現實這個依據就無所謂超現實。我對純抽象或者純符號不是很感興趣。
記者:最近的群體人物作品,也來自現實的生活場景,似乎很熟悉,但又有些異化,能否談一下?
龐茂琨:最近這一批新作也是很自然產生的,因為前一段創作《今日之神話》時,作品上是一個設定的舞臺,舞臺上面的人物,我通過圖片收集把它納入到環境中進行表演,這個表演是我自己編排的,把生活當中不可能在一起的拉在舞臺上,這是自己導演的一個戲劇。內容有一些寓意性、象征性,像柔術、雜技,這種扭曲感跟我們消費時代的心理很吻合,包括動物作為旁觀者在旁邊看人的反常,這是我那段時間感興趣的。
這批新作是怎么誕生的?我后來在觀看自己幾年前一些生活照片的時候,突然發現現實當中這種戲劇性更豐富,比我自己編排的還要生動,而且在平時覺得沒意思的一般情境里我發現了很多荒誕感,有一些妙不可言的關系,人與人之間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生動的情境,所以這批畫是一些生活情境,比如旅游、一起玩、在一起合影等一些尋常生活。我用繪畫描繪以后,進行了一些調整,比如在色彩上進行了一些改變,我覺得實際上在這種完整當中某一個因素改變一點,它就會把整體的完整感破壞掉,破壞掉之后會產生一種熟悉和陌生的統一。實際上色彩有一個科學的體系,但是我想另外探索一個體系,比如說改變一些色相會產生什么?唯一在色彩上改變了一下,其他都是真實的情境,而且我喜歡這種偶然的、沒有意義的生活情境,不是以前典型性的。我覺得典型和非典型在這個時代有時候是可以轉換的,大家認為的典型被大家慣用了以后會變得很平淡,我們以前覺得非典型的東西,反而有時候產生了一種新的意義,平時沒有注意的,突然關注它,覺得它會產生一種新的構成和新的關系,在情境上、色彩上,通過調整把這兩者加起來,這是我這段時間最感興趣的一個點。
記者:從單個人、兩個人的組合變成群體。
龐茂琨:這是我以前很少涉足的,以前肖像最多,最多兩三個人。
記者:能否談下《巧合》系列?
龐茂琨:《巧合》系列是一個舞臺設定,也是精選的一個動態,再配搭一個動物或者是物品,有點兒類似于擺拍,主觀設定的人物,現在變成快拍。實際上是把舞臺移到自然當中、生活當中,以前是一種主觀的舞臺,現在完全到現實生活當中尋找這種舞臺感、表演感。
記者:在《光耀》系列里,可以看到東西方力與美的張力,也體會到東西方文化的碰撞,為什么要擇選健美者、太湖石、仙鶴、孔雀這樣的組合?
龐茂琨:《光耀》是一個過渡階段,是《巧合》以前《邂逅》的延續,角色是以前沒有畫或沒有畫完的健美的人物,但加了一些假山石或者一些鳥,這跟中國傳統繪畫的一些因素有關系。
記者:可以看出來您對生活一直保有一種新鮮感,您怎么和生活、現實之間保持這樣一種彈性的關系?
龐茂琨:大家所處的時代、世界都是一樣的,看的、吃的、玩的等都是一樣的,但是每個藝術家注意的點不一樣,或者是這個點,這一段時間不注意,下一段時間又注意,這一段時間突然關注某一點了,會放大這種感受。我越畫越覺得對很多東西都有興趣,在年輕的時候覺得要按照規范,比如說要畫在美術史上有意義的,或者一些典型的情境,現在覺得可能性很多,而且現實當中值得挖掘的東西特別多。這一批,我沒帶所謂的批判眼光,而是畫面形成一個新的關系或者可能性。這個時代的某種特征被我抓住了,而且這種群體性也很有趣,我以前沒有涉足,我現在覺得這很有趣,這種集體的意識,這段時間值得我去發覺。
記者:從您個人角度來出發,您定義的現實主義藝術是怎樣的一個概念?
龐茂琨:現實主義概念在西方美術史上有一個定位,有特指的一段時間。但是我覺得現實生活永遠是伴隨著人類一直存在的,所以實際上現實主義的概念很大,在當代應該不要像以前那么狹窄。以學院派古典主義創作方法來關注現實生活、關注老百姓,這個就是現實主義嗎?其實不是的,在各個歷史時期,和所見、所想、所思考的事件有關的藝術都應該是現實主義的藝術。有一些人可能將它和具象放在一起,這樣現實主義概念應該更大,比寫實、古典這些概念更大,因為現實主義是一種態度。你的藝術到底和你生活的世界發不發生聯系?比如有些藝術過度具有邏輯性或者概念性,這和現實主義是比較相反的,現實主義還是要和我們的生活的內容、平時的行為有直接的聯系,風格是多樣的,現在我不認為很嚴格的寫實才叫現實主義,比如超現實主義和現實也有關系。
記者:您對現實主義的堅持,似乎和您對藝術價值的判斷有一些關系,您覺得當代藝術應該具有什么樣的價值?
龐茂琨:我覺得首先要感動人,一個作品如果多數人都對它沒有感覺,它就沒有意義,藝術還是要跟多數人的情感或者思考、思想有關系。能影響人的電影,最好的還是故事講得好的,跟人的感情世界發生聯系的電影。我認為與情感的聯系同樣是繪畫藝術很重要的一個部分,這樣藝術才可能有生命,不然它的意義就越來越窄,有時候只有純粹的語言會比較窄。
如我最喜歡的古典大師,作品除了有技藝,其中的情感還是很重要的,藝術家能夠把那個時代總體的,包括哲學思想、人生態度和終極意義等聯系在一起。比如悲憐也許是倫勃朗的情感、而憐憫心是永恒的。我還是喜歡追求一種永恒的精神。
記者:在今年您還有哪些創作和展覽計劃?
龐茂琨:我覺得通過這幾個階段,我對自己越來越清楚,自己的路越來越有方向。這些可以挖掘得更深入,包括一些細微心理或感受。這次跟我以前的繪畫也產生了一些聯系,比如畫畫技術剛好銜接得非常好,自己畫起來也很舒服,而且我的個性也可以得到展現,而以前還是在尋找什么才是讓自己最興奮的一個點,這一批比上一批更能夠體現我自己的價值。所以下一步還會延續這個題材,挖掘一些生活情境來畫?,F在我發現很多東西都可以畫,以前不覺得?,F在是圖像時代,收集素材也很方便,把它拍了以后用自己的方法對其進行轉化,很方便。很多要畫的,只怕時間不夠。
可能到了冬天,在匈牙利參加俞可老師策劃的一個展覽,此外還有意大利、羅馬的展覽,展覽主題差不多一樣,是“寫實”或者是別的什么,實際上還是我自己的東西,我不管它叫什么,我喜歡自己這么畫,不管哪一個展覽都是挺好的。我希望還是不斷地參加一些展覽,藝術最重要的還是要讓人看到,讓人談論,最后打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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