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建軍：中國藝術的世界意義在哪里？

奚建軍訪談

一關于教育

回顧所受的中西方藝術教育經歷，你從中受益的是什么？或回過頭看，你最得益于誰的引導？

我很幸運先后受到了中國和西方最優秀的藝術教育的熏陶，我是1982-1986年在中央工藝美術學院也就是現在的清華美院學習，那時候中國的當代藝術尚處于啟蒙時期，作為最早一批藝術狂熱分子，我與盛奇、朱青生、范迪安、侯瀚如等發起了中國最早的行為藝術事件“觀念21”。

1993-1995年在英國的哥登史密斯受到高等專業藝術研究教育，總的來說，中國的藝術教育注重傳統，模仿和技能的培養，而英國高等藝術教育主要是培養創造能力和建立自己的藝術風格，也就是說為以后將來做一位成功藝術家做鋪墊。我認為兩種美術教育是相互影響的，重要的是在西方藝術學院能培養你的眼睛和大腦。

在歌德史密斯學院階段，對我有深遠影響的的是著名的YBAs，我后來的一些作品“跳上崔西.艾敏的床”與YBAs有一些對話和交集，我向往能跟更多西方著名藝術大師一起工作，如和我的老師Michael Craig-Martin一起工作并受他影響，當然，他也是達明赫斯特在哥登史密斯學院時期，對其影響很大的一位老師。

二關于展覽

1在美術史上的哪些展覽或美術活動是你特別向往參與的?

我曾經特別向往參與的是1997年著名的YBAs在倫敦的展覽“Sensation”，這個對當代藝術具有轟動效應的展覽，YBAs成員如達明.赫斯特、崔西.艾敏、加里·休姆，他們幾乎在世界范圍內同時成為前衛藝術和時尚的代名詞，也帶動了英國的對當代藝術的關心，刺激了藝術市場的發展，當代藝術也不再是只存在于藝術家工作室、畫廊和博物館中的高雅文化，而是成為大眾傳媒和公眾廣泛談論的話題。這個展覽雖然過去十幾年了，但還是對英國當代藝術起了重磅炸彈作用，也為YBAs的今天奠定了重要的基礎，我95年剛畢業，回顧這個歷史，當時我是多么向往能參加這樣的展覽?，F在我希望會有更多的中國藝術家能在在國際舞臺上參加國際大展。

2你最想參加的和希望看到什么樣的當代展覽？

我希望能看到更有實驗性，更有獨到性和風險性的國際展覽，有些可能是很小的有可能微不足道的空間，但是它的存在意義非常重要。如英國的Fiveyear畫廊和Pear畫廊，就是有多年的成功歷史的實驗性畫廊。也希望能看到更多的綜合體的一些展覽，比如裝置，行為，雕塑，繪畫相互影響和穿插，像柏林雙年展就很有意思，利物浦雙年展也是世界一流的，這些展覽不需要政治背景或明確的主題，或選擇一些藝術家來完成的主題性展覽，當代藝術展覽最大的弊病就是找一個主題，找一些藝術家用文字圖畫解說的方式來完成一個展覽，當然這個需要很精英的策展和藝術制作團隊，今年9月Mad for Real 我和蔡元被邀請參加ZKM德國當代美術館的展覽，這是一個叫Global Contemporary‘世界當代’有1百多個世界藝術家參加的展覽，這是一個回顧實驗性藝術的展覽。

三關于當今世界

你認為當代藝術家的使命是什么？他們應如何介入當下世界和面對歷史？

當代藝術家應創造有本土文化和有時代意義的作品，如上個世紀初時期有杜尚這樣的作品，五六十年代有波伊斯，七八十年代有沃霍爾這樣的作品，所以我想看到這個年代最有說服力的作品，當代性和時代性是藝術家少不了思考的問題，誰是這個時代的先驅,是杰夫.昆斯?還是達明.赫斯特呢？我們還不能馬上定論,主要是看誰是創造歷史的主人。

四關于中國藝術

作為中國藝術家，你認為中國藝術會給世界作出怎樣的貢獻？中國藝術的世界意義在哪里？

作為受過系統的西方藝術教育的中國藝術家，對經歷幾百年的西方藝術應該有自己的態度。本土的中國藝術家受東方文化和儒家教育的影響，不如純粹的西方藝術家那樣有明顯的個性和侵略性，大多中國藝術家不敢談及死亡和宗教，不敢接觸性和暴力和政治這樣敏感的問題，所以東西方藝術家就不能同起并立。然而，世界文化應該是多元的，在看著西方的優點同時又看到西方人的弊點，暴力和死亡存在的同時也需要東方多元哲學及文化思想的補充，很多偉大的西方藝術家曾在東方的智慧里找尋到精神的出路，而現在，中國當代藝術家還是作為保守傳統思維的西方藝術家，他們對東方古老的思想和哲學缺乏深入理解，大多數人們尚處在對西方當代藝術的談論和模仿中。中國當代藝術在經歷了二十多年的發展中，他們思考漸漸向所處的社會現實提問，向自身所處的歷史提問，同時也參與到世界共同問題的解決中來。

這些年，中國藝術家在西方慢慢多起來，瘋狂為了真實Mad For Real藝術小組，在99年就和西方藝術對話，完成了很多重要的行為和裝置作品，如在泰特當代美術館我和蔡元在杜尚的小便池上撒了一泡尿，這個越界的作品在十年后已經被西方機構所承認，在崔西.伊敏的床上武打中國功夫已被英國所有媒體和藝術界所推崇，這證明了中國藝術家在世界上是漸漸有他們自己的土壤，和生根發芽的余地，中國藝術家應該是在這個藝術界里走的更有自己的個性和獨創性，這才有自己的位置和發展前景，未來的十年應該是很重要的十年，東方的門戶已經打開，中國藝術家怎么在西方站住腳，用什么樣的思維和創作方式去挑戰，這也是我這十幾年來所思考的問題，我希望中國藝術家會創造出更加兇猛和瘋狂的作品，能在西方重要的美術館和西方的藝術家們一起有更多的展覽的可能性。

五近期創作

請談談你近期的創作情況,以及你這一階段的思考方向?.

回顧在英國二十多年的藝術作為，作為一個中國藝術家，我同時敏感于后殖民主義下身份政治與文化政治的思考，這是我個人藝術史的一個內在線索。而當我作為一個回歸的藝術家再次進入中國當代藝術的語境，進入中國這樣一個大的社會語境時，我發現后殖民主義的諸多問題不再僅僅作為個體或者小的群體，而是作為一種巨變中被質疑的現實，它與一個國家的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現象相互糾纏。我們的航空母艦計劃09年已經完成，這個航空母艦隱喻著西方強權國家在政治上和軍事上對中國和世界的影響，中國也在拼命追趕，我希望早日看到中國的第一艘航空母艦。

2010年我將這一思考方向延續到中國當下的藝術語境中，把一些有影響力的西方文化思潮和著名藝術家元素放在特定的東方語境（或者中國當下語境）下相互摧殘、廝殺變成一個特定環境下發生的一些怪異的藝術事件，2010年我相繼完成了安迪.沃霍爾作為一個西方當代藝術的符號在中國的種種遭遇，安迪.沃霍爾被壓在一個十字架下同時也被北京的三輪車拉走，或者杜尚在中國被一個中國倒塌的亭子壓在下面，等待別人來救護，還有沃霍爾變成東方的發財貓，貓的激光眼睛發射的綠光可以射出幾佰米遠。置身于一種令人興奮的思想變異中，同時又對這一變異隱藏著深深的憂慮。雙重的文化身份使我的思考始終行進在碰撞的雙重視野中，在全球化的語境下，這一碰撞變得尤為激烈，而這正是藝術發生最好的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