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云浩：重啟中國的文藝復興時代

　　學者云浩認為，80后的孩子們思想更自由，活得更自我，但一定要培養起碼的閱讀能力，多讀好書，現在大家都在網上下幾篇網絡小說看，那其實是偽閱讀，只能讓你的精神虛化、浮華。

　　對于圈內人來說，藍云論壇曾是一個品牌。從2004年到2007年，它代表著中國當代藝術巔峰對話的品質與力量。

　　然而，這是一個過度商業化的時代，瓦缶雷鳴的另一面，就是黃鐘毀棄。人們知道超女，知道干露露，當芙蓉姐姐也成了勵志榜樣，當郭敬明也成了金牌作家時，一個高端論壇被忽略，實在也算不上是怎樣的大事。

　　但，云浩沒有止步。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寫書，崔健、劉索拉、朱青生、阿城、陳嘉映、栗憲庭……從這個訪談名單中，足以知道它的分量。整整7年了，它仍在不斷完善中，如果有企業支持，也許這本書會更早問世，但，云浩是如此仇視商業運作，他將其一律斥為“賣”。

　　“眾人皆賣，我獨不賣?！痹坪迫υ诰S護著這個城市最后的童話，它的干凈與單純，也許就是讓我們救贖的希望所在。

　　12月10日，“問城論壇”將在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舉辦，作為主持人與策劃者之一，云浩試圖這樣概括它：為國家的文化未來找尋一條出路，給這個日漸冰冷的社會帶去一絲人性的溫暖，并以此消解長期的低俗娛樂為這個社會沉淀下的文化冷漠，在各路打著論壇旗號的商業活動喧囂的此刻，這個論壇維持了文化尊嚴。

　　也許，它可以更簡練地概括：重啟中國的文藝復興時代。然而，在這條前賢們不斷探索、不斷失敗的道路上，這一代人能走多遠？我們將走到何處？

　　文明殉道者是可悲的

　　北京晨報：作為畫家，您似乎擱筆了很長時間，為什么？

　　云浩：是，大概擱筆10年，這幾年在美院講課，才又重新撿起來。不畫的原因很簡單，在日漸商業化的氛圍中，我覺得太臟。我從小生活在藝術世家，知道藝術家是怎樣思考的，所以沒前衛畫家那么無知，無法做到無畏，自己給了自己各種枷鎖。我只是不肯在糞坑里開花罷了，與社會沒什么關系，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北京晨報：不食人間煙火，豈不有點偏執？

　　云浩：從古至今，所有文明殉道者都是可悲的，因為太單純，必然不協調，帶著這種心態在今天大都市中生存，簡直是找死。其實，我也“賣“過，在廣告公司給土鱉們做設計，他們都是大富翁，表面上附庸風雅，但既沒有文化的責任感，也沒有鑒別力，文化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起作用。

　　一本寫了7年的書

　　北京晨報：不畫畫，這些年您在做什么？

　　云浩：我在做一本書，從2004年起，我先后采訪了崔健、陳丹青、栗憲庭、朱大可、劉索拉、朱青生、阿城、陳嘉映等，其實越是這些優秀的文化人，相處起來越簡單，反而是沒文化的人才愛裝蒜。阿城知道后，說這本書應該在10年前出版。

　　北京晨報：7年了，書還沒做完？

　　云浩：因為這不是給土鱉看的書，將來出版了，我會在封面印上“禁止土鱉購買”。

　　北京晨報：為何對企業家意見這么大？

　　云浩：過去的20年來，我們的心靈家園被商業化徹底搗毀了，所以才會出現這么多道德淪喪的事，土鱉們數十年來矢志不渝地在對我們的文化進行著根本性的破壞，文化是什么？文化就是搖籃，搖籃拆掉了，孩子們該何處安身？在我看來，那些天天在“賣”的就別說自己有文化，商業一定是反文化、反人性的。

　　論壇是一次追問

　　北京晨報：可很多人覺得商人們在挽救文化呢。

　　云浩：恰恰相反，每個土鱉心中對文化都懷著深深的仇恨，雖然方式不同，但怨恨是相同的，只要是君子，他們就會自覺地去反對，這讓當代文化進入了一個“賣”時代，充斥人們眼球的都是土鱉與明星們的緋聞，真正的文化絕對沒人關注，越純粹就越沒有觀眾?？膳轮幵谟?，他們把人性完全顛覆了，人人不以斯文為榮，反而崇尚卑鄙、虛偽、撒謊等人性惡的東西。

　　北京晨報：所以您要用論壇的方式來聲討土鱉？

　　云浩：在目前的環境下，論壇能起到什么作用？我們只能追問一番，幫助每個在城市中的人自我反省而已，所以叫“問城”。在我看來，論壇不過是一件短褲，只能為我們遮住最后的一點羞恥而已，讓人們聽到真正干凈、純真、有思想厚度的聲音，也就心滿意足了。

　　時代需要冷靜的聲音

　　北京晨報：怎樣才能讓人們聽到干凈、純真、有思想厚度的聲音？

　　云浩：對于論壇來說，就是找到合適的演講者，我們這次邀請了劉索拉、劉曉東、朱青生、陳嘉映、張永和、侯孝賢等，都是在自己的行業中最頂尖的人物。常跑論壇的兩類人，一種是論壇串子，為了出場費，什么論壇都參加，什么話題都敢說，這個我們不會請；另一種是被架到祭壇上的人，他們今天罵一遍，明天罵一遍，因為已經被公眾綁架了，人們就喜歡聽他們罵人，不說臟話都對不起自己的粉絲，但這樣的明星知識分子自己就在對自己撒謊，依然是在“賣”。

　　北京晨報：在今天，讓大家聽到真正思想的聲音，有那么重要嗎？

　　云浩：當然重要，我們的文化已經崩潰到什么地步了？為什么我們如此郁悶，因為作為文化守衛者，我們心中之城已經失去了，我們成了喪家之犬，對此如果連悲劇性的反思都沒有，這和土匪還有什么差別？在中國人的視野中，江山是一個文化的概念，文化江山淪喪了，看著滿大街都是家庭婦女式的文化明星，我們怎么能不悲涼？

　　中國文藝復興還有多遠？

　　北京晨報：從“五四”起，我們就在呼喚中國的“文藝復興”，可至今沒有取得顯著成果，為什么？

　　云浩：如果把文明比喻成一個生命體，那么對于中國來說，西周是她的少年，富有活力；漢代是她的青年，華美而雕琢，就像漢代大賦那樣，繁復卻空洞；唐代是她的壯年，占有欲強烈，全力擴展，所以唐代藝術以胖為美；宋代是她的中年，開始反思生命，非常寧靜而內??；明代就是它的老年，追求細節，文字精巧到極致；清代是她的暮年，越來越瑣碎?？疵駠囆g中，有一種強烈的冰冷感，已經完全成了死人，所以非常無敵，因為你永遠不可能戰勝一具僵尸。問題是，這個僵尸還在不斷腐爛著，散發著燦爛而病態的色彩。對此，我們必須正視，并努力從中尋找營養。從整個歷史上看，中華文明在任何一個時代都在創造文化，而這個時代卻少有值得記錄的東西。這是一個應嚴肅對待的話題：在今天，我們應認真、全盤恢復中國文化。我說全盤，就是不僅僅恢復儒家，儒術偏政治，很容易成為奴術。我們應從浩瀚的典籍中尋找我們民族真正的文脈流傳，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文化應如何發展

　　北京晨報：今天文化強國已成我們努力的目標，可怎樣才能實現這一點呢？

　　云浩：首先，絕對不能讓土鱉染指其中，商業確實很重要，但它只是為文化提供養料而已，商人是文化的供給人，可現在他們卻站在前臺；第二，政府應有清醒的認識，中國不是歐洲，中國的企業家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他們當年最雞賊，能把人性淪喪得最徹底，他們是文化的敵人；第三，真正重視知識分子的思想，而不是造明星。

　　北京晨報：可不少人對知識分子不太放心啊。

　　云浩：但正是因為有真正的知識分子，文化才沒有垮，從歷史上看，權力往往更愛權，為了捍衛權，寧可不愛國，而知識分子才是真正的愛國者，國家應該保護他們，正如老舍先生所說，我愛我的國，可誰愛我啊。如果把老舍先生這樣的人都逼自殺了，就沒人來愛國了。

　　80后的孩子要多讀書

　　北京晨報：80后是文化的希望，可他們面對的生活壓力太大，他們還有必要堅持下去嗎？

　　云浩：我有一次去一個畫家那里，他屋里放著一臺游戲設備，值幾十萬，我問別人，他怎么這么有錢啊。人家回答：現在這樣的人多了去了，像你這樣的哪兒有啊，自己好好找找自己的原因吧?？傊?，要堅持，就要忍受愁苦終窮，這不是一個人的命運，而是一批人。

　　北京晨報：對于肯堅持的年輕人，您的建議是什么？

　　云浩：80后的孩子們思想更自由，活得更自我，但一定要培養起碼的閱讀能力，多讀好書，現在大家都在網上下幾篇網絡小說看，那其實是偽閱讀，只能讓你的精神虛化、浮華。我們這一代被洗過腦，通過自覺反抗才獲得了思考的能力，可他們這一代被洗腦卻不自知，在全民娛樂的氛圍中，往往沉浸在集體無意識中，表面很聰明，其實是傻瓜，無法保持真正的獨立人格和獨立思考能力。在今天，可悲的是多一個白領，就多了一個文化的掘墓人，白領們成了土鱉們自覺的奴才，他們每一次創造，都是對文化的一次破壞，我也希望他們能來聽聽這次論壇，傾聽我們時代文化良心的聲音，你可以是個賣菜的、要飯的，但你不應該是個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