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祖國西南邊陲,距離赤道最近的大雪山——玉龍雪山四周,聚居著一個古老的民族——納西族。千百年來,納西人以自己的方式創造了獨具特色的文化,并創造了神奇的納西語和東巴文。
納西語是納西人自己的語言,而東巴文則是納西人發明的文字。東巴文具備圖畫和象形文字的雙重特點,用生動曼妙的圖形勾畫出納西族先民對世界萬物的認識。作為世界范圍內唯一至今仍被使用且已經系統化的象形文字,它備受關注卻撲朔迷離。
東巴文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文字?創制于何時?在哪里由誰創制?根據現有的研究,學界對這些問題仍沒有一致的答案。
近日,記者奔赴東巴文的故鄉——納西人生息繁衍的云南麗江盆地,探尋東巴文的起源,感受東巴文在現代商業氣息中的活色生香,追溯東巴文從籍籍無名到邁入國際視野的曲折經歷。
1 麗江古城尋覓東巴文
在麗江古城,包括納西族的普通老百姓也大多只會說納西語,不認識東巴文。
夜幕籠罩下的麗江古城燈火輝煌,一條清澈的溪流流遍全城。溪流的兩岸,古色古香的門店鱗次櫛比,古老的巷道內游人摩肩接踵。
暢游在這條綿延數公里的古街上,隨處可見一種奇特的圖案,它們或鑲嵌于商店的牌匾、景點的指路牌上,或刻在木雕、風鈴、首飾等工藝品上,或繪制在T恤衫和各種披肩上。當記者問起這些圖案是什么意思時,店主們總會說:“這圖案是東巴文——納西人自己發明的文字。在麗江古城,包括納西族的普通老百姓也大多只會說納西語,不認識東巴文,只有納西族的東巴教祭祀主持人‘東巴’才認識?!?br/>
在一家門店里,一位身著納西族服裝的小伙子正在黃色粗紙上書寫著一個個生動的圖案——東巴文,引得游客爭先恐后地購買。他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告訴記者,他叫和仕強,今年35歲,是納西族人,2008年經過麗江市東巴文化研究院東巴文化傳承強化培訓班3個月的培訓,成為了一名專職東巴。在麗江城里,像和仕強一樣靠書寫東巴文謀生的東巴不在少數。
據和仕強介紹,200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用東巴文書寫的古籍文獻列入“世界記憶遺產名錄”。如今的麗江已頭頂“世界文化遺產”、“世界記憶遺產名錄”、“世界自然遺產名錄”三項桂冠,可惜的是,納西人大多不會寫東巴文字,納西語的使用人群也呈日漸萎縮的趨勢。如果隨地詢問當地的納西族人某個東巴文是何意,他們大都會搖頭擺手說“不知道”。
2 百年前東巴文走進學術視野
雖然納西族的東巴文及東巴文化進入中國學術研究領域的時間稍晚于西方,但質量上不輸西方。
時間回溯至一個多世紀前,只有納西族的東巴教祭司東巴才會關心東巴文字到底該怎么寫,它能表達什么意思。但是,19世紀中后期,隨著幾個外國人的到來,這種之前名不見經傳的文字從此開始受到關注。
記者來到玉龍雪山腳下的玉龍納西族自治縣白沙鄉玉湖村。1922年,美籍奧地利植物學家約瑟夫·洛克輾轉泰國、緬甸后,來到麗江城北郊的這個小村子。在這里,洛克不僅收獲了麗江豐沛的植物資源,更重要的是,他成為了對納西族東巴文研究有著奠基意義的學者。
走進村子,問及洛克,村民們熟練地向記者介紹“那個老外”的點滴事跡。在洛克曾經居住過的一棟傳統納西族房屋里,當地的納西族人黃泰收集整理洛克當年用過的物品和資料并擺設其內,將其打造為“洛克舊居陳列館”,供后人瞻仰。
洛克在麗江前后住了大概27年。此間,他收集了大量東巴文古籍,并走遍麗江各地研究東巴文化。隨后,洛克相繼出版了兩卷關于納西東巴文化的巨著——《中國西南納西王國》以及全冊《納西——英語百科詞典》。洛克在納西學領域的研究成就在西方產生了巨大影響,被西方人稱為“納西學的研究之父”。
而早在洛克之前,以不同身份來到麗江的外國人也對納西東巴文化的傳播起到星火的作用。1907年及1909年,法國藏學家巴克先后兩次來到麗江,求購東巴經典。巴克于1913年在法國出版了《納西研究》一書。正是這本書,使得東巴文及東巴文化正式進入中國學者的視野。
上世紀初,當時留學法國的北京大學教授劉半農見到了巴克的著作《納西研究》,并了解到歐洲大陸興起的納西東巴文化研究潮流。1932年,劉半農將這本著作拿給他的納西族學生方國瑜看,并就其中的一些文字和事項進行討論。而身為納西族的方國瑜因對東巴文只知大概而未能準確地向老師論述,感到非常窘迫,他在《納西象形文字譜》的序言中對此描述道:“當日窘境,至今猶在心目中?!?br/>
此后,方國瑜在劉半農的鼓勵下,開始學習納西象形文字。1936年7月,方國瑜完成《納西象形文字譜》一書初稿,但是直到1981年,這本書才最終出版面世。而這并不妨礙它成為我國也是世界上第一部翔實、科學地研究納西族語言文字的學術著作。當年,章太炎看到手稿后大為贊賞,欣然為之作序,稱此書是研究納西歷史文化的“先導”。
國內對早期東巴文研究貢獻卓著的人,還有李霖燦。1939年初夏,身為杭州國立藝術??茖W校學生的李霖燦受學校之托,到云南麗江作邊地藝術考察,在這里發現了納西族的象形文字,并為之深深吸引。其后,李霖燦便開始搜集東巴經書,研究納西象形文字。
1944年,李霖燦的納西東巴文化巨著《麼些(納西)象形文字字典》付印出版,內有東巴文2120個。次年,又出版了《麼些標音文字字典》,內有標音文字347個。隨后,又撰寫出版了《麼些經典譯注六種》、《美國國會圖書館所藏的麼些經典》、《納西族象形標音文字字典》等。
上世紀40年代,在李霖燦之前雖然有巴克的《納西研究》,但其中只有300多個東巴文字,而楊仲鴻編寫的《麼些文多巴文集哥巴文漢譯字典》及方國瑜的《納西象形文字譜》雖然均已完稿,但并未出版,因此李霖燦的著作一面世,便在學界引起很大影響。
這個時期,關于納西東巴文化研究的專著屈指可數,但是這個興起于國外、引入國內不久的研究領域,在當時的學界引起了相當大的反響。在方、李二人的研究過程中,章太炎、董作賓、郭沫若、李濟等都曾給予高度的關注和幫助。
因此,雖然納西族的東巴文及東巴文化進入中國學術研究領域的時間稍晚于西方,但質量上不輸西方。巴克、洛克、方國瑜、李霖燦等早期學者的著作,至今仍是研究東巴文及東巴文化的奠基之作。
3 納西象形文字保存最初造字形象
東巴文像寫意的印象畫,夸張、大膽、簡約而又微妙生動、無拘無束。
圖案優美的東巴文究竟蘊涵著什么意思?記者在麗江古城的書店里發現了一本《東巴常用詞典》。這本由云南省社會科學院麗江東巴文化研究院和品正編寫的詞典共收錄常用東巴字970個,以單個東巴文字為條目,附注國際音標和英漢釋義,并闡釋該字的造字思路。
翻開詞典,第一個東巴文字“天”(見圖示),釋義為“天圓似蓋”。東巴文中的“彩虹”,即為一條汲水的龍。龍王汲水是納西先民對彩虹的直接定義。這種繪畫式的構字方式,使得從未接觸過東巴文的人也能根據字形猜出個大概,同時也反映了納西人早期造字時的自然觀。
李霖燦曾將“東巴文”界定為由圖形文字向象形文字過渡的一種文字。納西語將其稱為“斯究魯究”,意為“木跡石跡”。
在遠古時期,世代遷徙的納西先民在沒有文字、沒有紙張的情況下,卻對記錄事相有著異常濃厚的興趣。他們見到馬,就照著馬的樣子在石頭或者木頭上畫出一幅像馬的圖畫;早晨看到太陽從山后升起來,便畫出一座山,并在山的上方畫一輪發光的太陽,而在表示日落時,則畫一輪沉沒在山腰的太陽。他們見物畫物,并根據自己的觀察總結出一些自然現象并將其用圖畫表達出來。
“甲骨四堂”之一董作賓拿東巴文來比較漢字的古象形文字時,有一個形象的比喻:“在文字的演進中,東巴文算是童年,而今能看到的漢字古象形字已經到了少年時代?!迸c已經符號化了的甲骨文相比,古樸的東巴文顯得更為古老。
在其本身的發展過程中,東巴文也經歷了變化。最初,東巴文被寫在木頭或者石頭上,后來納西族人以蕘花為原材料創造了粗糙而厚實耐用的東巴紙后,便開始了紙上書寫的時代。作為納西族的民間“智者”,東巴成了唯一掌握東巴文的人。東巴們書寫東巴文常用自制的竹筆及用松明煙灰與續斷根混合制成的墨水。這種書寫習慣,至今仍然保存著。在麗江古城的商店里,人們不僅能夠買到東巴紙,還能請坐店的東巴們揮墨書寫幾個東巴大字。
象形文字雖然字源為應物寫作,但其應用為同音假借。如東巴文“火”字,讀高平調時作“熟了”解,又可作“忘記”,亦可作“女兒”、“女人”解;讀中平調時作“火”,又可作“聽見”,亦可作“想念”解;降調時作“名字”解。
東巴文像寫意的印象畫,夸張、大膽、簡約而又微妙生動、無拘無束。納西象形文字保存著最初造字的形象,這對研究人類文字的創始以及與其他象形文字作比較研究,頗有價值。
4 東巴文創制時間說法不一
“納西族源于遠古時期居住在我國西北河湟地帶的古羌人”這一說法已基本被史學家們普遍認可??偟膩砜?,對東巴文的創制時間學界大致有三種說法,即漢代說、唐代說、宋代說。
圖案優美的東巴文究竟蘊涵著什么意思?記者在麗江古城的書店里發現了一本《東巴常用詞典》。這本由云南省社會科學院麗江東巴文化研究院和品正編寫的詞典共收錄常用東巴字970個,以單個東巴文字為條目,附注國際音標和英漢釋義,并闡釋該字的造字思路。
翻開詞典,第一個東巴文字“天”(見圖示),釋義為“天圓似蓋”。東巴文中的“彩虹”,即為一條汲水的龍。龍王汲水是納西先民對彩虹的直接定義。這種繪畫式的構字方式,使得從未接觸過東巴文的人也能根據字形猜出個大概,同時也反映了納西人早期造字時的自然觀。
李霖燦曾將“東巴文”界定為由圖形文字向象形文字過渡的一種文字。納西語將其稱為“斯究魯究”,意為“木跡石跡”。
在遠古時期,世代遷徙的納西先民在沒有文字、沒有紙張的情況下,卻對記錄事相有著異常濃厚的興趣。他們見到馬,就照著馬的樣子在石頭或者木頭上畫出一幅像馬的圖畫;早晨看到太陽從山后升起來,便畫出一座山,并在山的上方畫一輪發光的太陽,而在表示日落時,則畫一輪沉沒在山腰的太陽。他們見物畫物,并根據自己的觀察總結出一些自然現象并將其用圖畫表達出來。
“甲骨四堂”之一董作賓拿東巴文來比較漢字的古象形文字時,有一個形象的比喻:“在文字的演進中,東巴文算是童年,而今能看到的漢字古象形字已經到了少年時代?!迸c已經符號化了的甲骨文相比,古樸的東巴文顯得更為古老。
在其本身的發展過程中,東巴文也經歷了變化。最初,東巴文被寫在木頭或者石頭上,后來納西族人以蕘花為原材料創造了粗糙而厚實耐用的東巴紙后,便開始了紙上書寫的時代。作為納西族的民間“智者”,東巴成了唯一掌握東巴文的人。東巴們書寫東巴文常用自制的竹筆及用松明煙灰與續斷根混合制成的墨水。這種書寫習慣,至今仍然保存著。在麗江古城的商店里,人們不僅能夠買到東巴紙,還能請坐店的東巴們揮墨書寫幾個東巴大字。
象形文字雖然字源為應物寫作,但其應用為同音假借。如東巴文“火”字,讀高平調時作“熟了”解,又可作“忘記”,亦可作“女兒”、“女人”解;讀中平調時作“火”,又可作“聽見”,亦可作“想念”解;降調時作“名字”解。
東巴文像寫意的印象畫,夸張、大膽、簡約而又微妙生動、無拘無束。納西象形文字保存著最初造字的形象,這對研究人類文字的創始以及與其他象形文字作比較研究,頗有價值。
4 東巴文創制時間說法不一
“納西族源于遠古時期居住在我國西北河湟地帶的古羌人”這一說法已基本被史學家們普遍認可??偟膩砜?,對東巴文的創制時間學界大致有三種說法,即漢代說、唐代說、宋代說。
納西族的東巴文化被稱為“小民族創造了大文化”。李霖燦曾指出:“納西族的東巴文及納西文化在中華民族文化系統中,只能算是泰岱、華岳旁的一個小丘,長江、黃河沿岸的一股細流,但是這座小丘、這股細流卻自有其獨立的精神和發生的源泉,是值得大書特書的?!?00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東巴古籍文獻列入“世界記憶遺產名錄”。東巴文已成為世界的共有遺產,受到保護。
東巴文在世界范圍內的迅速揚名,離不開國內外學者們的前赴后繼、積極發掘。
在西方,上世紀60年代德國學者雅奈特及杰克遜成為西方研究納西東巴文化的后起之秀。在日本,學者西田龍雄以其在1966年出版的《活著的象形文字·納西文化》開啟了日本關于納西東巴文化的研究之路。
上世紀80年代,東巴文及納西文化迅速復蘇發展。1981年,在時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所長任繼愈及中國社會科學院納西東巴文研究學科創始人傅懋勣兩位先生的積極協調和運籌下,在麗江成立了東巴文化研究室。這個研究室即如今的麗江東巴文化研究院,也就是云南省社會科學院麗江分院。當時的云南省社會科學院已經聚集了一批以東巴文化學者和志武為首的研究人員。1981年,也正是和志武在當時的云南民族學院的一場關于東巴文化的講座,使得在此就讀的中文系大四學生和力民毅然放棄了自己的作家夢想,從此全身心地投入到東巴文化研究領域,今天他的學術成果已然蜚聲海內外。
如今,經過30年的發展,東巴文化研究已在全球范圍內遍地開花。在中國,已經形成以中國社會科學院、云南省社會科學院為代表的東巴文化研究機構;在華東師范大學、西南大學、云南民族大學等高校,均建有以東巴文字為主的研究基地;并形成了以和志武、楊福泉、和力民、喻遂生、王元鹿、郭大烈、木仕華等上百位學者為主的學術隊伍。另外,納西文化學會、東巴文化促進會、納西文化傳習館等各種民間團體紛紛成立。隨著東巴文及東巴文化被越來越多的學者所關注,關于這個領域的研究也由早期集中于文字與經典的收集,轉向更廣闊的學科視野。
在國際上,東巴文及納西文化研究由曾經的歐美擴展至日本、韓國、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尤其是日本,在此領域異軍突起,成果不俗。1999年,國際東巴文化藝術節及其學術研討會在麗江召開,會議期間不僅舉行了100卷的《納西東巴古籍譯注全集》首發式,還成立了國際納西學會。這預示著納西學這門學科體系的基本成型。
神秘的東巴文及納西東巴文化就像迷人的玉龍雪山一樣,昭示著一代代學者孜孜不倦地攀登著這座神秘而古老的山峰。東巴文及納西文化研究也必將在學者們前赴后繼的探索中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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